透視古玉文化

1﹒神秘的新石器時代玉器

中國玉器經過了漫長的玉石共存的發展過程,到了新石器時代便徹底與石器分離,進入了一個新的領域,開啟了中國玉文化的先河。先民們最早的用玉動機,是基於玉石本身美麗無比的材質。在原始美感的驅使下,將其製成裝飾品,佩掛在身上。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社會的發展。大約在距今5000年左右的新石器時代晚期的紅山文化和良渚文化中,中國玉器便已超脫出原始的美感和由此產生的裝飾意義,走上了與原始宗教、圖騰崇拜等相結合的道路,成為社會某種觀念的象徵,亦即信仰、權力、地位的形像體現。

紅山文化玉器較為突出了玉器的質地和光澤,不太講究華美的裝飾,不太重視細部的刻劃,而是盡量反映和體現材料本身的美感,同時也顯示出了紅山人那種簡樸純真的審美時尚和精神世界。至於玉器造型,既非某一自然物的摹寫,也不是眾多物像的簡單拼合,而是進行了大膽的取舍、誇張,創造出的一種藝術形像。尤其是那些神化的動物形像,均與原始圖騰崇拜有著密切的關繫。它們絕不是一般的佩飾物,而成為服務於原始宗教,象徵身份地位和權力的神物。紅山文化的“C”形玉龍渾圓光素的卷曲形體中透露出一種威嚴與神聖。


良渚文化玉器創造出了一種以幾何形為主體的造型藝術。玉器大大突破了以往光素無紋的傳統,成功地雕琢出了繁密細致的主體紋、裝飾紋、地紋三重組合的裝飾紋。特別是那種神秘莫測、令人嘆為觀止的神人獸面紋,成為良渚玉文化的特有的裝飾。良渚先民用那種極富平面裝飾,然而又是最簡單、最直接、最富有感情色彩的線條,努力去表現神靈的意識。他們把對神靈及祖先的敬仰,全部傾注到了他們所琢制的玉器上,並相信這些器物與圖紋具有特殊的法力,可以溝通天上神祖和地上先民的世界。良渚文化玉器的藝術功能,也就成了神靈崇拜、祖先崇拜、乞求幸福的媒介物。憑借玉器來呼喚神靈求得保護,並逐步使之制度化、合理化、合法化,成為身兼祭祀大權的貴族人物的特權和標誌,同時也體現了他壟斷了祭祀大權,具有了非同尋常的,可以溝通天地的法力。

2.禮儀化的商周玉器

商周玉器不僅繼續承擔著溝通天地神鬼的神聖職責,同時也成為貴族階層顯示身份地位高低尊卑甚至王權的神物,即財富和權力的標誌。商周玉器的造型、品種與數量都空前增多。除了早期出現的璧、璜等禮儀玉器繼續使用外,格外引人注目的是出現了大量的浮雕、圓雕動物和人物等作品。其中動物類中,既有想像中的神獸,如龍、鳳、怪獸、怪鳥等,也有取材於自然界中的原型,如虎、鹿、牛、馬、禽鳥等,無論是動物還是人像身上,多以獨特結構的幾何形紋勾連而成,形成特定的觀念符號,使每一種器物更富有文化與宗教意義。

商周玉器逐漸由新石器時代為原始巫術服務的祀神,發展到為奴隸社會制度服務的祀禮,成為當時社會的一種重要的禮儀用器,在禮儀活動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同時也還是祭祀的象徵物和對武功的炫耀。這使得商周時代的玉器,其文化意義遠遠大於寫實意義。工匠們在碾琢刻劃時,決不能逾越禮制的模式,同時也隨著禮制的絕對權威而達到極致。

3.人格化的春秋戰國玉器

春秋戰國時期,隨著生產力的發展,人性的覺醒超越了對神的崇拜,相應地此時玉雕藝術的創作便從對神的敬畏尊崇,走上了自覺表現人性的道路。審美意識的中心也從早期的娛神,逐漸轉移到娛人。玉器已突破舊時不能買賣的戒律,開始作為商品廣泛出現。同時進一步完善了西周以來產生的人格化的“比德於玉”的思想道德觀念。儒家思想借助於玉的自然屬性,強調玉的本質主要不是表現外在的美,而是重在表現人的一種高尚的精神世界和自我修養的程度。標誌著玉器人格化的確立。

這一時期隨著尊神敬天觀念的動搖,春秋戰國時期的玉質兵器明顯減少,祭祀用的禮儀器也日漸衰落,玉器造型擺脫了商周時期嚴謹規範、形制雷同的傾向,構思巧妙、大膽,富於變化。即使是製作同樣的觀念性動物,這時製作較為自由奔放,形式更加奇妙精美,工匠們的思想,技巧得以充分發揮。

由於玉的神秘和儒家賦予它的種種道德觀念已被人們普遍接受,因此,玉器在戰國貴族階層中已成為一種不可缺少的珍貴物品,甚至為必需品了。《禮記‧玉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  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與玉比德焉。”玉確已成為君子的化身和代表。可以說此時佩玉的興盛,並不只是對玉本身的欣賞,而更重要的是對物化了的自我人格的欣賞。使得玉器強烈地受到傳統倫理道德的規範,許多玉器都有寓意象徵性,往往借助於造型、尺寸、色彩或紋飾來象徵性喻示倫理道德和社會等級觀念。戰國時期儒家學說對玉的解釋和推崇,使神秘並具有宗教、政治禮儀色彩的玉器又戴上了“品行高尚”的桂冠,人們以佩玉為榮、為美、為時尚。玉器一掃以往古拙莊重的風貌。

此時的玉器工藝達到非常精緻的程度,佈局井然有序,邊角方圓適度,各種細微紋飾交待清楚,線條遒勁有力,轉折自然。春秋戰國玉器在繼承傳統思想觀念的基礎上,其深蘊的倫理道德的價值應當是先於、高於它的審美價值和藝術價值。

4.迷信化的漢代玉器

漢代崇尚道教、玄學,王公貴族祈求長生不死,渴望得道成仙。玉器的社會功用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商周以來的祖先崇拜、禮儀規範及道德教化,變成了聯繫超越生死,聯繫神仙與現實人間的橋樑。在這種神霧迷漫,仙氣繚繞的環境裡,漢代玉器採用了寫實與誇張並行的創作手法,將想像中的富有浪漫色彩的天上仙人生活與現實中的有生活氣息的人間世界,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創造了一批氣勢非凡、精彩絕倫並富有夢幻色調的藝術佳品。工藝更加成熟,一些的玉雕神獸,風格自由奔放,人、獸、神相互統一,並能友好往來的浪漫主義色彩。從某種意義上講,玉器在漢代以後被神化到了頂峰,其社會功用也進一步擴大延伸,並在理論思維上日趨迷信,認為玉是山石之精,吞食可以長壽,斂屍可以不朽,佩戴可以避邪。《抱樸子‧仙藥篇》載:“玉亦仙藥,但難得耳。”《漢書‧楊王孫傳》載:“口含玉石,欲化不得”。葛洪《抱樸子》亦載:“金玉在九竅,則死者為之不朽”。漢代出現了大量的葬玉製作,如金縷玉衣、銀縷玉衣、銅縷玉衣等。

在玉器造型上,漢代工匠往往採用高度概括、捨棄細節的手法,注重整體效果,表現或把握對象的神韻、氣勢和像貌。漢代玉器內容豐富,題材廣泛,鏤空器物明顯增多。漢代玉器對線的運用達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工匠們巧妙地採用了委婉優美、浪漫飄逸而又剛柔相濟的粗細線條相互搭配的手法,創作出一幅幅神奇瑰麗、疏密有致而且健壯飽滿、灑脫奔放的藝術畫面和藝術形像。

5.生活化的隋唐–明清玉器

隋唐至明清的玉雕藝術,呈現了一個色彩繽紛的生活世界,它不僅以其悠久的歷史傳統而引人入勝,而且還以其濃郁的民俗風情的獨特魅力,使人回味無窮。這一時期玉器已沒有史前的神秘,沒有商周時期的威嚴,而是展示出一幅幅生動、火熱的現實生活畫面。一切都是那麼生動自然,朝氣蓬勃,美麗清新。此時的玉器已揭去了神秘的面紗,使人感到親切、熟悉、自由、美好。玉器的社會功用發生了很大變化,使用範圍進一步擴大,裝飾用玉和生活用玉大量出現。過去用作神物的玉璧,此時只不過是佩戴的裝飾品而已。紋飾更加注意一種喜慶祥和之氣。

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思想意識的解放,自唐代始中國玉器便徹底改變了漢代以前以動物、神獸紋為主體的藝術風格,花鳥圖案佔據了玉器畫面的主導地位。人們不再盲目乞求和尊崇神靈、神仙,不必寄托於神靈的降福和恩賜,而是充滿了自信,盡量反映自己所熟悉的現實生活,並以自然界中美麗的景物作為欣賞對像和裝飾題材。玉雕藝術一掃過去圖案化、抽像化、神秘化的陳跡,擺脫了那種拘謹、冷靜、威嚴、神秘的氣氛,面向自然,面向生活,把大自然中的花鳥蟲魚、飛禽走獸,一併選入畫面,使人感到親切、自由、舒暢、活潑。顯示出一種濃厚的生活氣息和獨特的時代風格。

明清時期極富民族特色的吉祥圖案極為流行,不僅內容多、寓意豐富,而且構思巧妙,情趣盎然,無論花鳥蟲魚,飛禽走獸,均根據它們各自不同的生活環境和特性,賦予其各自不同的象徵意義,以借喻生活中美好事物,或高雅的情趣意境。說明中國玉器已衝破皇家貴族的壟斷,逐漸走向基層民眾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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